基辅——气泡在空气中闪烁，平静地漂浮着，直到它们遇到了一个4岁秃头孩子复仇的手指。

　　流行音乐。

　　他咯咯地笑着——明亮的眼睛和胖乎乎的脸颊——又跳了起来，追赶着肥皂泡般的幽灵穿过三楼的病房，他大半生都在这里与癌症作斗争。那个戴着粉红色假发、挥舞着泡泡棒的仙女为他加油——“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一排医护人员鼓起掌来。

　　终于有好消息了。

　　德米特罗·多龙佐夫——大家都叫他迪马——病情有所缓解，即将离开乌克兰首屈一指的儿童医院——奥赫马特医院。这是他的告别派对。

　　两年来，迪马更关心的是他体内的战争，而不是身体外的战争——直到今年7月，一枚俄罗斯远程导弹快速飞行了1500多英里，击中了他称之为家的地方，威胁着627名患病儿童的生命，把战争带到他们的医院门口。

　　“星期一上午，在我们这里有最多的儿童的时候，专门向该国最大的儿童医院发射导弹?Okhmatdyt发言人达里娅·切希罗说。“我不知道谁能做到这一点。”

　　2人死亡，300人受伤，其中包括8名儿童。全世界都谴责这次袭击，认为这是战争罪。但没有报道的是，这次袭击如何使数百名有严重医疗需求的弱势儿童流离失所，并使医院工作人员受到创伤，他们在袭击中失去了一名同事。

　　在俄罗斯2022年2月入侵之前，迪马就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癌症，在医院修复期间，她被迫回家休息了几个星期。然后，他和其他几十个孩子得以返回。尽管肿瘤科的窗户被打碎了，但它相对来说没有受到损害，可以继续工作——不像医院的其他部门，如毒理学和创伤科，都被摧毁了。

　　迪马经历了两次不可能的事情:癌症，导弹袭击。

　　现在他要回家了。

　　仙女把她的魔杖浸入一大桶肥皂里，把迪玛裹在一个巨大的泡泡里。他6岁的妹妹——双腿因在户外玩耍而淤青，头发上缠着一圈缎带和蝴蝶结——看着男孩消失在另一个世界里，沸腾着，遥不可及。

　　他的光芒超出了她的掌控，直到他周围的墙壁爆裂。

　　迪马还太小，不能真正理解导弹是什么。

　　他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会系鞋带，也不会读书。7月8日上午，当导弹在奥克马蒂特爆炸时，窗户被震碎，天花板被震松，4岁的孩子被绑在化疗杆子上，对抗癌症的毒药慢慢地滴进他的静脉。

　　他的妈妈把他抱到防空洞，穿过血迹斑斑的地板，经过担架上的孩子们，工作人员争先恐后地把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儿科肿瘤学家Serhii Liashenko说:“一个想法掠过我的脑海，这是我生命的终结。”“就是这样。但后来震惊过去了，我开始演戏，帮助孩子们。”

　　外面一片混乱。建筑物的内脏在烟雾和碎片的阴霾中溢出;彩色玻璃窗都碎了。一辆汽车被撞坏了，尾灯挂在一束电线上。医务人员在废墟中搜寻幸存者，他们的工作服上染上了不祥的红色。

　　在隔壁的乌克兰儿童心脏中心，一名儿科外科医生疏散了一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7岁女孩，她几分钟后就要接受手术。

　　“我们听到了几次爆炸声，”外科医生Dmytro Kozhokar说，并补充说，袭击的中心就在窗外。“那是最可怕的声音。”

　　由于震惊，迪玛一直没有哭。

　　他曾经是个什么都害怕的孩子。但多年的住院生活使他坚定了活下去的意志。他喜欢骑着他的玩具车在走廊里飞快地跑着，带着游客参观，指着他7个月大的室友睡过的婴儿床。

　　当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在爆炸发生几周后视察奥赫马提特时，季马把他们的脸凑在一起，深情地注视着这位乌克兰领导人的眼睛。他不让他把目光移开。

　　泽伦斯基开玩笑说:“我想我刚刚遇到了医院的老板。”

　　在该医院的627名年轻病人中，465人暂时出院，94人被后送到基辅的其他医院。一些人很快完成了治疗，并与家人一起分散到西欧各地的城市。像Dima一样的癌症患者回到了Okhmatdyt，他们病房的窗户现在被胶合板覆盖着，校园里纵横交错地贴着警戒胶带。

　　到9月初，奥赫马蒂特身上还带着7月袭击的伤痕。主楼的外部——迪马正在接受治疗的地方——是由胶合板和塑料布拼凑而成的。

　　在透析部旁边，一堵煤渣砖墙被烟熏黑了。被撞坏的汽车还没有被拖走。工人们用电动工具把更多的窗户钉上。

　　Okhmatdyt总干事Volodymyr Zhovnir在7月份告诉联合国安理会，总共有24个医院部门遭到破坏。维修预计将花费数千万美元。

　　虽然医院可以修复，但人员的损失是永久性的。那天被杀的是一名30岁的儿科肾病专家。Svitlana Lukyanchyk是一名孤儿，在乌克兰西部的利沃夫由她的阿姨抚养长大。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在从医院毒理学大楼疏散儿童时死亡。

　　另一名遇难者是6岁的玛丽亚·维尼琴科(Maria Vynnychenko)心爱的祖父。7月8日，弗拉基米尔·彼得列琴科开车把她送到奥赫马季特，在那里她计划切除扁桃体和腺样体。她的母亲奥莱娜·维尼琴科(Olena Vynnychenko)信任基辅的医生，她和玛丽亚一起从土耳其来到这里，他们在入侵后搬到了那里。

　　当玛丽亚被注射了镇定剂并被推进手术室时，弗拉基米尔离开去呼吸新鲜空气。

　　奥莱娜说:“他们带走我女儿的时候，我听到了第一声爆炸声。”

　　她看到一位麻醉师把玛丽亚从手术室抬到急诊室。血溅满了小女孩的脸，并在她嘴下的纱布垫上聚集起来——这张照片很快在网上疯传。她眼皮沉重，一根粉红色的发夹挡住了浅色的头发。

　　奥莱娜寻找她的父亲。她给母亲打了电话，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然后奥莱娜拐了个弯。

　　这位62岁的老人躺在地上，受伤无法挽救。

　　“我找到一个护士，说，‘这是我爸爸。救他!’”她说。“她说……什么也做不了。”

　　奥莱娜说，罢工使他们的生活失去了快乐。

　　她没有回到土耳其，因为她不能把母亲一个人留在离基辅四小时车程的家里。玛丽亚想念沃洛迪米尔，想念他们一起打乒乓球和打牌，想念他在花园里为她种黄瓜和西红柿的情景。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去医院的时候有个祖父，离开的时候却没有。

　　仙女最后一次转向迪玛，蹲下身来，和他一样高，她用烟填满了一个泡泡。

　　在拐角处，纸包着的礼物等着被打开。有一个蛋糕，糖霜太亮了，会把牙齿染成蓝色，需要切开。其他的事情都办好了，他的东西打包好了——毛绒浣熊，墙上的画——他说了再见。

　　他的癌症同伴们凑得更近了。尽管罢工，他们在Okhmatdyt的生活仍将继续。

　　“除了迪马，大家都坐下，”这位艺人说。“迪马可以许个愿，戳破魔法泡泡。”

　　迪玛走上前，闭上了眼睛。

　　他许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