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ia Otarashvili, Robert E. Hamilton

今年4月，格鲁吉亚政府向议会提交了一项备受争议的“外国代理人法”，在第比利斯引发了大规模的反政府示威。成千上万的格鲁吉亚人走上街头抗议所谓的“俄罗斯法律”，导致抗议者和警察发生冲突，数十人受伤、住院和被捕。随着成千上万的格鲁吉亚人从各地区涌入第比利斯，参加大规模示威活动，公众要求格鲁吉亚梦想政府废除这项有问题的立法的呼声越来越高。抗议活动还蔓延到格鲁吉亚其他主要城市。在公众看来，这项新法律是格鲁吉亚从欧洲道路转向与俄罗斯直接结盟的决定性转变。格鲁吉亚的年轻人用亲欧盟的口号、欧盟的旗帜、反俄罗斯和反政府的横幅清楚地表明，亲西方的道路对他们来说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迄今为止，“外国代理人法案”已经在议会通过了三读中的两读，格鲁吉亚执政的格鲁吉亚梦想党(Georgian Dream party)的83名议员每次都投了赞成票。如果它成为法律，它将要求所有从外国获得20%以上资金的组织将自己注册为“外国影响代理人”。这项法律确实让人想起了俄罗斯的《外国代理人法》，该法于2012年生效，成为克里姆林宫关闭几乎所有西方资助的非政府组织和独立媒体的理由。这项法律最初仅限于从事“政治活动”的非政府组织，但它的影响范围已经无情地扩大，几乎压制了所有非政府信息来源，扼杀了公民社会。2017年，该法首次适用于媒体机构;2019年，它再次扩大到包括制作“印刷、音频、视听或其他报告和材料”的个人或团体;2021年，它再次扩大到包括报告国家机构犯罪和腐败信息的普通公民。2024年5月6日，俄罗斯规定，任何根据该法登记为“外国代理人”的人参加任何级别的选举都是非法的。

格鲁吉亚的西方伙伴和许多格鲁吉亚人担心格鲁吉亚政府会走上同样的道路。格鲁吉亚政府官员的言辞加剧了这些担忧。4月29日，格鲁吉亚梦想联盟举行了自己的公开活动，该党领导层以及该党创始人、现任“名誉主席”、亿万富翁寡头Bidzina Ivanishvili发表了演讲。伊万尼什维利以典型的普京风格谈到了“格鲁吉亚的敌人”——统一民族运动党(UNM)及其领导层12年前执政时的错误。但这一次，伊万尼什维利的反西方和反民主言论不再遮遮掩掩。相反，这位寡头直接指责西方集体充当“全球战争党”，利用格鲁吉亚反对派力量在乌克兰之后“在格鲁吉亚开辟第二条战线”。“没有比外国培养的伪精英更大的敌人了……这些人很容易从外部控制，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原则。”这是今天激进反对派的面孔，这是这些人掌权时的面孔。”

伊万尼舍维利在讲话中把自己定位为一位担心格鲁吉亚主权的领导人。他的讲话语气和言辞都让人联想到俄罗斯政客的反西方叙事，目的是助长反美阴谋论。“非政府组织的资金，他们经常嫉妒我们，并把它当作援助，几乎完全用于加强代理人并使他们掌权。因此，这些资金与援助毫无关系，相反，它们的唯一目标是剥夺格鲁吉亚的国家主权。”

在一个不祥的警告中，伊万尼什维利解释说，他预计在即将到来的2024年秋季议会选举之后，他的政府的权力将得到全面巩固:

GD的部分权力整合将归功于2024年秋季将进行的重大立法改革。到目前为止，总统一直是通过普选直接选举产生的，现在将由议会任命。这意味着即将离任的总统萨洛梅·祖拉比什维利将不再扮演制衡GD反民主和反西方政策的角色。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否决了多个有问题的法案，并赦免了数十名政治犯，其中包括姆塔瓦里反对派电视频道的前负责人Nika Gvaramia和LGBTQ权利活动家Lazare Grigoriadis。在国际舞台上，令格鲁吉亚总理懊恼的是，祖拉比什维利总统还充当了格鲁吉亚人民坚定亲乌克兰立场的使者。这也与伊万尼舍维利政府在俄乌战争中的反乌克兰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格鲁吉亚梦想党领导人一直公开与泽连斯基总统及其团队不和，同时也拒绝加入对俄罗斯的制裁机制。如果民主党赢得2024年的议会选举，他们将能够用自己的候选人取代总统祖拉比什维利，消除对寡头统治所剩不多的制衡。

十字路口的格鲁吉亚

一段时间以来，格鲁吉亚一直在其坚定的亲西方社会和执政的格鲁吉亚梦想联合政府之间进行拉锯战，后者变得越来越专制和反西方。这种明显的分歧经常导致大规模的反政府抗议，格鲁吉亚社会表达了对该国加入欧盟和北约的偏好，支持乌克兰，并不断反对俄罗斯对这个黑海小国的影响。几十年来，格鲁吉亚人民一直表达他们亲西方的观点:最近的民意调查显示，88%的格鲁吉亚人支持加入欧盟，只有10%的人反对。75%的人支持加入北约，20%的人反对。

这不是格鲁吉亚政府第一次违背人民的意愿。2023年初，政府还试图通过“外国代理人法”，但在公众的强烈反对下撤回了该法案。今年早些时候，它以俄罗斯的同名法律为蓝本，出台了一项反对“LGBT宣传”的法律。尽管这项法律并没有在极度保守的格鲁吉亚公众中引起强烈抗议，但西方许多人认为它与第比利斯表达的加入欧盟的愿望不相容。随着10月份选举的临近和格鲁吉亚梦想政府的支持率的下降，目前关于“外国代理人法”的冲突对双方来说都带有生存的光环。格鲁吉亚人和研究这个国家的人越来越相信，一个强大的、以西方为导向的公民社会和一个专制的、反西方的政府都有发展的空间，但不能两者兼得。

可以预见的是，俄罗斯对格鲁吉亚的困境的反应是指责西方，指责西方虚伪和“恐俄症”。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表示，“没有一个主权国家希望其他国家干涉国内政治”，并声称，“第一个提出打击外国特工制度的国家是美国。”这是克里姆林宫典型的含糊其辞。尽管美国1938年通过的《外国代理人登记法》(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简称FARA)确实是最早的法案之一，但它明确针对接受外国资金的游说者，而不是为了扼杀公民社会或独立媒体。FARA的使用也相当有限，对媒体有特别的保护，这两者都使其与俄罗斯法律和格鲁吉亚政府提出的法律区别开来。

格鲁吉亚的“外国代理人法”使其在欧洲的未来蒙上了阴影。来自北约、欧盟、欧洲委员会和这些组织的许多成员国的官员都严厉谴责了这项法律，称其企图“破坏格鲁吉亚的欧洲之路”、“专制”、“反西方”、转向“欧亚暴政”，以及“复制粘贴版的俄罗斯外国代理人法案”。最终，格鲁吉亚必须做出的选择是，是要法治还是要法治。换句话说，如果它希望加入它的人民如此热切渴望的西方俱乐部，它的政府必须将法律视为国家的最高权威，平等地适用于同意政府政策的人和不同意政府政策的人。如果格鲁吉亚选择通过一项法律，将其作为惩罚敌人的工具，那么格鲁吉亚来之不易的鼓舞本地区的作用将会结束。在这种情况下，它将只是又一个选择了俄罗斯道路的专制小国。虽然格鲁吉亚的西方伙伴不会试图把它从这条道路上拉下来，但他们也不会资助第比利斯转向威权主义。西方的援助和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其他地方，格鲁吉亚会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其北方邻国的附属物。

关于作者:

Maia Otarashvili是外交政策研究所欧亚项目主任。科罗拉多州 罗伯特·汉密尔顿(Robert E. Hamilton)博士，外交政策研究所欧亚项目研究主任，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欧亚研究副教授。

来源:本文由FPRI发布